鐘天華：讓大象長出翅膀

　　他正在從事的事業，用阿爾文·托夫勒在《財富的革命》一書中的定義來解釋，那就是“明天的經濟”——“明天的經濟將在眾多的領域中提供意義深遠的商業機遇?！?/p>

　　文/本刊記者 蘇旭 攝/鄭小剛

　　2009年12月7日下午，鐘天華往行李箱里塞了個電子閱讀器，摸了摸口袋，確認手機在了，就匆匆趕往機場飛往北京。此行，他要去中國移動總部作中國移動手機閱讀基地的專題匯報。為了這個基地，他已經忙了近一年。

　　鐘天華是中國移動浙江公司黨組書記、董事長、總經理，他用的是一部G3手機，除了用這部手機打電話，他還用它上網、瀏覽新聞，想到了什么事的時候他習慣于拿手機來搜索一下，也許不久，還會用這部手機付各種賬單；出差的時候，他習慣在旅行箱內放一本自己公司推出的電子閱讀器——最近，他正在通過這個跟普通書籍一般大的時尚電子產品來閱讀《明朝那些事兒》，他覺得手機閱讀已經可以讓人們告別紙質書了，至少出差時再也不用往箱子里塞一摞書。

　　和中國移動的很多客戶一樣，鐘天華的生活也在被中國移動所改變。而且，作為中國移動浙江公司的掌門人，他還是公司很多新業務的試用員，很多年輕人喜歡的新潮玩法，鐘天華也玩得很溜。

　　鐘天華認為，很多時候技術并不是最主要的問題，最需要改變的是觀念和方式。事實上，未來人們能想到的一切——例如用手機異地遙控家中的電器，或者孩子們只帶一本電子書去上學——都已經具備實現的技術基礎。盡管它們的大規模商業運用還有待時日，但是，作為一個領袖型的企業，必須像偏執狂一樣敢于冒險，進行前瞻性投入。

　　“我們必須走在消費者的前面，人的需求是需要引導的。很多需求我們的客戶其實自己也不知道，但知道了后就離不開了?！辩娞烊A說：“我們更多關注的是未來，我們一直在培養消費者，在拉動消費?！彼趶氖碌氖聵I，用阿爾文·托夫勒在《財富的革命》一書中的定義來解釋，那就是“明天的經濟”——“明天的經濟將在眾多的領域中提供意義深遠的商業機遇?！?/p>

　　毫無疑問，未來是為勇敢者而準備的。

　　逐漸清晰的未來

　　在2009年之前，鐘天華每天站在自己辦公室的玻璃窗前，看一眼窗外的天氣就能大致判斷出今天公司的收入情況?！疤鞖夂玫臅r候，大家擁有好心情、走出戶外的幾率更高。而移動電話，只有人們‘移動’起來才能產生效益?！?/p>

　　但今后，僅憑天氣就能猜出收入狀況的情形很可能將不復存在。當移動電話并非僅為“通話”而存在，當中國移動從“移動通信專家”轉型成為“綜合信息服務商”，移動這張巨大的無線通訊網絡中延展空間正越來越大，觸角伸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自2008年以來，通信行業面臨著新一輪的挑戰，除了金融危機帶來整體經濟環境的影響，市場的日趨飽和，行業重組的完成，競爭的不斷加劇，國家產業政策的改變，以及3G牌照的發放和網絡的正式運營，都表明著，新的發力時刻已經到來，比賽進入了新的賽道。

　　鐘天華明白，過去發展靠機遇、投資和規模效應，高投入高增長，現在發展更多的要靠資源整合能力、企業創新能力，要充分發揮企業優勢和核心競爭力。

　　2009年，中國移動浙江公司新增用戶400萬，用戶規模接近4千萬戶；收入預計超過300億元人民幣，增長速度超過6%。盡管這個速度比起前幾年兩位數的高增長放緩了不少，但比起2009年浙江全行業增長3.3%的平均數，還是幾乎快了一倍；而收入份額占整個浙江通信行業的比例也超過53%。從這些數據來看，在浙江，中國移動的確仍保持著在移動領域的領先者地位。

　　這些增長在金融危機的背景下更顯不易?！皩嶋H上通信業的發展跟商業的發展密切相關，”鐘天華說，“企業如果沒有生意就不打電話，而老百姓如果對收入的預期不太好，便可能首先去削減一些他認為在生活中屬于錦上添花的東西?！?/p>

　　但是，新年鐘聲的敲響無疑又會提醒他新的征途——未來越來越近，我們還在等什么呢？

　　時勢造英雄，正是這樣復雜的行業變局，促使中國移動更早地轉型?！皠撔?、轉型，這就是我們2010年的關鍵詞?！辩娞烊A說。

　　任務看起來很艱巨。作為行業領先者，雖然誕生僅10年，中國移動卻快速地讓自己變成了大象。接下來的目標是，這頭大象不僅要快跑，而且還得長出一雙翅膀。

　　這一目標要靠中國移動遍布全國的幾十家省級公司完成。作為位于第一梯隊的浙江公司的老總，鐘天華認為自己肩負使命。

　　“我們將立足于移動業務穩健增長，保持傳統業務的領先者地位；同時我們還將拓展全業務的綜合運營，成為全業務領域的有力競爭者；除此以外，我們還要實施信息服務全面轉型，做融合信息服務的創新開拓者?！?/p>

　　對于使命的描述，鐘天華顯得胸有成竹。

　　3G元年的博弈

　　2009年是中國3G元年。中國政府向中國電信、中國移動、中國聯通頒發了三張3G牌照。

　　3G世界很美好，在3G時代，人們似乎可以用手機來干任何事情。手機購物、獲得更加便宜的商品；用手機地圖定位；交警可以用手機處理交通違章；上門工程師可以用客戶提供的手機密碼向老板交差等等。

　　這一切聽上去仿佛是科幻小說。但在中國的3G元年，運營商面對的卻是一場全新的博弈。

　　中國移動所使用的TD-SCDMA是第三代移動通信國際標準之一，也是第一個由中國企業書寫的通信國際標準，相比競爭對手引進的已經比較成熟的國際通用3G標準，對TD的推廣具有鮮明的民族產業色彩。也正因如此，國際通信業巨頭對這一產業一直持觀望的態度。因為終端手機的缺乏，TD有相當的推廣難度。

　　如果中國移動浙江公司3G的步伐不能跟上，一個可能的后果是用戶的流失——這一點看起來很現實。但更令中國移動感到責任重大的是，“TD的建設對于我國自主創新的科技事業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p>

　　“我們投了50個億下去，”說到這里，鐘天華的語氣里有種豪邁，“累計建設TD基站和室內分布系統超過7500多個，浙江全省每個地市都已建成TD網絡?！?/p>

　　不僅如此，對于使用3G的用戶，中國移動浙江公司還給予大量的補貼。例如一部售價3000元人民幣的3G手機，用戶拿到手可能只需要付出1500元。而中間的差價由運營商補足。通過這樣的方式，在吸引用戶的同時，更多地則激勵了TD標準下，從芯片到手機的研發和制造商，從而拉動整個產業鏈。

　　更重要的，則是在3G時代，中國移動將更注重打造G3服務品牌?！斑@些年競爭讓我們積累了大量的經驗，在對客戶的需求理解上，我們是領先的。對客戶行為的分析研究，我們做得非常透徹。在這些方面，我們不比任何一個國外的運營商差?！辩娞烊A說。

　　對于一家運營商，良好的用戶感知度是品牌形象的基礎。在2G時代，中國移動的用戶感知令其引以為傲?！拔覀兠看伍L假過后的新用戶會突然增多，原因就是他們在度假或者旅行中，原來使用的網絡遭遇了通話不暢、甚至沒有信號的情況。平常在城市中可能用戶感受不到區別，在這樣的情況下，差異就顯露了出來。在一些關鍵時刻，手機就是生命線?，F在就連沿海的船老大們都知道，船沉了得先用油布紙包好手機，這樣就可以游到島上打求救電話?！辩娞烊A說。

　　現在，要想讓用戶接受3G，中國移動浙江公司需要將自己在2G的優勢平移過來，首先就是用戶感知。

　　“不管怎么說，我們在2G網絡的優勢比較明顯。不過從目前的狀況來看，3G網絡的覆蓋質量還是令人滿意的，這得益于我們有一支高執行力的網絡建設與維護隊伍，這一年來他們十分辛苦，一年幾乎干了以前十年的活。目前浙江全省范圍已經都開通了3G網絡，而且質量水平已經與2G網絡相當?！?/p>

　　2G與3G網絡共融，被中國移動浙江公司稱為“新機制、新標準、新測量”解決方案。這一方案實現后，中國移動浙江公司的用戶一旦離開3G網絡覆蓋區域，馬上就可以接入2G網絡，之間無需進行任何的人工切換。如果此時他正在接聽一個電話，就不會出現掛斷、停頓等任何問題，用戶的感知度得到了保障。

　　除了努力打造G3服務品牌，并與廠商合作提供更多可選擇的TD終端之外，中國移動甚至開始嘗試自己研發手機，它跟聯想公司合作研發自己的智能手機——Ophone。這款手機參照了iphone的理念，目前已正式發布。

　　“種種舉措最終為了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讓用戶享受到更優質、更領先的信息服務?！辩娞烊A很堅決。

　　挖掘藍海

　　從全球來說，目前尚無一家從移動通信運營企業成功轉型為全業務運營企業的范例。鐘天華說。他明白，全業務競爭，對中國移動意味著多大的挑戰。然而，正是這一種倒逼機制，促使中國移動不斷進行新業務的開拓。

　　基于此，浙江移動曾經提出了“三新”的轉型戰略，即新市場、新業務、新話務的藍海發展戰略，致力于通過拓展藍海，提升行業價值。在執行這一戰略一年多后，鐘天華將它更精確地描述為“新機器、新流量、新業務”。

　　“眾所周知，浙江人口總量有限，但是有一個新興市場還有很大的挖掘潛力，就是機器到機器市場(M2M)，比如無線電力抄表、環保監測、產品溯源等等，另外，未來的信息服務運營和TD產業發展也將成為新的市場增長點?！辩娞烊A說。

　　為了挖掘新業務，浙江公司正在積極發展電子商務，推廣手機支付業務。此外，手機音樂、手機上網、手機報都已經成為了很好的增長點。目前浙江移動正在打造20余項面向個人客戶的主打數據業務梯隊產品，此外，公司還面向中小企業推廣“信息化產品3+N計劃”?！坝绕涫菬o線上網，它的增長速度遠遠快于有線上網，我們推出的筆記本上網卡現在非常受歡迎，這些都為我們帶來了新流量?！辩娞烊A說，在這么多新業務品種中，手機閱讀，是他的寶貝，“它必將成為浩瀚藍海中最為閃亮的星星之一?！?/p>

　　2008年至2009年間，鐘天華多次往返于杭州與北京，為“中國移動手機閱讀基地”能落戶浙江做著積極的努力。

　　“我認為手機閱讀前景很好?！币苍S中國移動近年在無線音樂方面的市場表現給了他一些啟發。要知道，僅移動在浙江的彩鈴和音樂下載的產業規模，就抵得上浙江整個音樂行業規模的好幾倍。

　　“因此每家省級公司都想方設法要把閱讀基地爭取到。這個就像申辦奧運會一樣，中國移動集團公司就看誰的思路更好?！辩娞烊A打了個比喻。

　　一開始，中國移動的想法是把閱讀基地做成電子圖書館。但鐘天華提出可以嘗試著做成全新的出版形式——這的確影響了中國移動高層的思路，并打動了高層領導。2009年2月，“中國移動手機閱讀基地”在浙江開始試運行。

　　但是，鐘天華遇到的挑戰也許并不亞于當年第一個推廣手機的人。對此，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我知道我們得想辦法改變中國人的閱讀習慣，就像當年手機改變了人們的生活習慣，短信改變了人們的溝通習慣一樣?！?/p>

　　他必須為明天將要發生的事情，在今天，在此時此刻做出最大的努力——這種努力也有可能成為某種犧牲。

　　他打算先讓人們愛上手機閱讀，當閱讀興趣被培養起來之后，這些人最好能買一個手持式電子閱讀器，以便進行深度閱讀。在此基礎上，搭建一個全新的出版業態，甚至進而進行按需定制，也就是讀者喜歡讀什么，就去找人來寫什么。

　　“我們要成為國內最大的正版電子書出版商。目前我們的手機閱讀平臺已經擁有3.5萬本圖書，最近我們還將花2000萬向出版商買1萬本‘最好的書’，其中的大部分將是目前互聯網上找不到的原創經典。此外，我們還開辟了與原創寫手的合作機制，原創寫手們的作品可以通過我們的平臺發布，我們根據流量付給作者們一定比例的報酬?！辩娞烊A說。他對于這個平臺很有信心：“相比起目前互聯網上的網站，我們的明顯優勢在于有一個合理的知識產權的保障機制?！?/p>

　　這實在是太現實了。也難怪在一次相關的行業峰會上，中國作協的一位人士激動地發言說：“你們要是真把這個做好了，對我們作家而言是莫大的福音?，F在我們是打假沒法打，收錢收不著，這嚴重影響了文化產業的健康發展……”

　　目前，“中國移動手機閱讀基地”已與作家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團、長江文藝出版社、盛大文學、新浪等25家相關機構合作。甚至，鐘天華還把目光投向了報界。

　　2009年11月初，他就邀請對電子出版很有興趣的浙江日報報業集團社長高海浩一行實地考察手機閱讀基地。在深入討論中，雙方有了合作進行報紙出版向閱讀器平移的意向。這意味著，今后報紙的訂戶只要買個電子閱讀器，就可以天天無線下載報紙的版面，隨時隨地閱讀報紙。

　　手持式電子閱讀器也開始試推廣。針對目前市場上已出現的電子書等同類產品，鐘天華認為具有通訊模塊的電子閱讀器有無可比擬的優勢：隨時隨地都可下載更新圖書，比目前市場上已有的電子書更便捷。

　　“我希望能把手機閱讀做成百億級的產品?！辩娞烊A對此很憧憬。而這一未來離現實很近。

　　融合性業務：從科幻到現實

　　2009年，一個新詞進入了中國人的視野——物聯網。物聯網又名傳感網，它是通過裝置在各類物體上的各種信息傳感設備，與互聯網或無線網絡相連而形成的一個巨大網絡。它用途廣泛，遍及智能交通、環境保護、政府工作、公共安全等。專家預計，這一技術將會發展成為一個上萬億元規模的高科技市場。

　　在采訪中，鐘天華多次提到這個詞。他甚至拿起筆記本，給我們朗讀了他摘抄下來的一段話，那是2009年11月3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北京科技界發表的《讓科技引領中國可持續發展》的講話中的一段：

　　“中國要搶占未來經濟科技發展制高點，就不能光是跟蹤模仿別人，也不能坐等技術轉讓，必須依靠自己力量拿出原創成果……要著力突破傳感器、物聯網等關鍵技術，及早部署后IP時代相關技術研究，使信息網絡產業成為推動產業升級、邁向信息社會的發動機?！?/p>

　　“這段話對我的啟發非常大，”鐘天華合上他的筆記本，“中國馬上就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總是跟在別人后面。我們應該有自己的東西，自己的3G，自己的高速鐵路，自己的大飛機，等等。在創新上，我們要走在全球的前列。從另一角度來說，這也是低碳經濟興起的需要，信息化既能使人們日子過好，又能減少對地球資源的攫取?！?/p>

　　他特別提到融合性業務。通信產業已經遠遠不是打電話這么簡單，它的產業界面將更加廣闊、開放，并且與其他很多產業呈現出緊密融合的趨勢。區別于跟電信密切相關的全業務，融合性業務是指跟傳統的電信業沒有直接關聯的，承載一些社會化功能的業務。例如城市的監控系統、電力信息系統，甚至公交信息系統，等等。根據不同行業的需求，將通信嵌入各個行業的核心業務需求之中。

　　例如，在杭州的馬路上，如果一名駕駛員違法行駛被交警查到，交警會掏出一部“手機”在上面寫寫畫畫，駕駛員的基本情況和車輛的情況很快就一目了然，執法、糾違也就很快完成。這部“手機”可以無線接入網絡移動警務信息系統，俗稱“警務通”，是中國移動浙江公司為警務工作專門打造的信息化解決方案。

　　現在，杭州大街小巷每天有3000多人拿著移動定制的“城管通”手機巡查，“數字公交”采用“三G合一”新型定位調度系統，不僅能為公交公司調度管理車輛提供直觀畫面，還可使市民直接了解到本班車當前位置、預計何時到達等情況。

　　這其中，物聯網將成為重要的一塊?！斑@個天地非常大。當機器、物品，甚至動物都能納入到我們的通信網絡中，怎么可能會出現所謂的市場飽和呢？”

　　作為移動通信非常發達的省份，在浙江，移動電話的普及率已非常高。有一個驚人的數據，浙江省包括所有運營商在內的整個移動通信的用戶數為5500萬至5600萬戶，其中中國移動浙江公司的用戶數為3900萬戶，而整個浙江省的戶籍人口才5200萬左右。

　　如果拘泥于過去的傳統市場，要想再前進哪怕一小步也困難重重?！暗F在，我們把我們的傳感器安裝在工廠的排污口，就能隨時檢測污染狀況；把傳感器嵌入到電力系統，就能方便地解決電力部門的抄表問題；把傳感器連接在家電上，就能隨時隨地掌控開關……基本上我們所幻想的未來生活，技術上已不成問題?！辩娞烊A像是在解讀一本關于未來的作品，并且告訴人們，那不是科幻，那就是現實。

　　無疑，信息化讓人們生活更美好。跟過去人類的發展不同，這種美好的獲取不會占用過多的自然資源，這是令鐘天華特別自豪的一點。作為浙江省人大代表，環境問題一直是他關注的重點。

　　“我常說人類希望有個美好生活的愿望，始終跟人類無限制地攫取自然資源是一對矛盾。而信息化不同，它能以最少的資源損耗，使人類生活更便捷與幸福。這是信息產業的機會所在?！辈稍L當天，正值哥本哈根聯合國氣候大會召開，鐘天華特別提到了這一點。

　　鐘天華小檔案

　　所在公司名稱：中國移動浙江公司

　　運營收入：超過300億元人民幣

　　客戶規模：4000萬戶

　　員工人數：2萬人

　　企業核心價值觀：正德厚生，臻于至善

　　個人愛好：讀書、軍事

　　最近在讀的書：《二十四史》、

　　《論語》、《明朝那些事兒》

　　鍛煉方式：打網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