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裝房陷“毒氣門”：世茂業主被警告“半年勿妝

　　世茂房地產旗下的頂級豪宅世茂宮園，對外宣稱的精裝修標準高達1.2萬元/平方米，然而業主張倩（化名）所購的精裝修豪宅卻連遭“毒氣門”與“質量門”雙重打擊，并被第三方檢測機構警告“半年之內不要居住”。在這個表面誘人的精裝修房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

　　“拎包入住”一向是精裝修房誘人的宣傳口號，也是吸引買主的主因之一，然而北京東三環頂級豪宅世茂宮園業主張倩卻遭遇了第三方房屋檢測機構 “半年之內不要居住”的檢測警告。這是怎么回事呢？

　　檢測報告提醒“半年勿住”

　　2011年6月5日，張倩以所在公司的名義，以795.53萬元總價購買了世茂房地產旗下世茂宮園鴻藝豪苑·格蘭軒2號樓1單元3層305室的精裝修房，房屋總建筑面積為202平方米，對外宣傳的精裝修標準高達1.2萬元/平方米。

　　2011年12月31日，即世茂宮園商品房預售合同規定交房時間的最后一天，上午10點左右，《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陪著張倩一行5人來到了世茂宮園售樓處，辦理交房手續。當天張倩還請了華環（北京）環境監測有限公司兩位驗房師參與驗房，該機構在室內環境與工程檢測領域獲得北京市質量技術監督局計量認證[CMA]審核授權。

　　盡管工作人員告知張倩，按照世茂宮園交房辦理程序，業主需先辦理入住手續，拿到鑰匙后再去驗房，但在張倩的強烈質疑之下，幾經協調，直至當天下午2點左右，開發商勉強同意業主進入房間先行驗房。

　　伴隨工作人員打開房間，刺鼻的氣味便撲面而來。約20分鐘后，已有頭痛等不適感覺的記者和張倩同行的3人返回了交房大廳，而張倩留在房內協助驗房師繼續驗房。

　　驗房師的工作完成后，出于對室內空氣污染的擔憂，張倩決定待檢測結果出爐后再行辦理交房事宜。

　　2012年1月10日，當張倩拿到檢測結果時仍大吃一驚：這份具有法律效力的華環（北京）環境監測有限公司檢測報告 （編號為<k檢>字<2011>第1231002號）內容顯示，該房屋的走廊、廚房、書房的TVOC值（總揮發性有機化合物）嚴重超標，“不符合標準”；洗衣房中的二甲苯、TVOC值超標，“不符合標準”。鑒于該檢測結果，報告建議業主“半年之內不要居住”。

　　對于檢測結果，華環（北京）環境監測有限公司驗房師具體解釋說，TVOC檢測包括了數百項項目，主要含苯類、烷類、芳烴類、烯類、酯類、醛類和其他有機化合物。目前認為，空氣中的TVOC能引起人體免疫水平失調，影響中樞神經系統功能，出現頭暈、頭痛、嗜睡、無力、胸悶等自覺癥狀；還可能影響消化系統，出現食欲不振、惡心等，嚴重時可損傷肝臟和造血系統。

　　對報告提出的檢測結果，《每日經濟新聞》試圖采訪世茂宮園相關人士的看法，但截至截稿，后者沒有回應。

　　“毒氣門”套著“質量門”

　　除了身陷“毒氣門”以外，張倩的精裝修豪宅還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

　　2011年6月25日，即簽完購房合同20天后，世茂宮園開發商北京鵬麗花園房地產發展有限公司向張倩發來了一封掛號信，告知已基本準備好了交房的相關事宜，要求業主帶齊相關資料，去售樓處辦理相關手續。

　　原本曾擔心交房延期的張倩興沖沖地來到樓盤現場，然而現場的情景令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購買的305室90%的裝修已近完工，但客廳地面所用的大理石破損度超過50%，大理石之間的銜接處皆存在巨大裂縫，最大的裂縫寬度高達一厘米左右，可輕易插入成人的一根手指頭，且施工人員未對石材進行防滲防護。此外，缺角、斷裂、破損現象比比皆是。衛生間的情況與客廳類似，除了石材的大面積破損外，鏡前燈的電線與鏡子后的木頭背板緊密相貼，中間沒有做任何的防火措施。此外，施工材料工藝存在偷工減料和隱蔽工程等諸多嚴重問題。

　　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張倩以 “活脫脫就是個豆腐渣工程”來形容自己所購的豪宅。

　　即使到了2011年12月31日驗房當天，張倩向記者反映的相關質量問題仍可清晰地窺見部分端倪。記者在驗房現場發現，張倩所說的裝飾石材大面積破裂的情況，已經被施工方進行打磨處理，但俯身細瞧，石材表面仍可看見條條細縫，尤其在廚房，這種跡象更為明顯。而大廳墻面接縫處仍可發現明顯的裂縫。在衛生間，拼貼后的大理石臺面做工粗糙，有明顯的膠水痕跡，接縫處也沒有對齊，還未投入使用狀態的水龍頭已經開始脫落。

　　張倩遭遇的質量問題在世茂宮園并非個案。當天在現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至少發現另外兩個業主也因裝修質量問題拒絕收房,一名購買該樓盤一套近300平方米復式精裝修房屋的男性業主已委托律師進行維權。

　　此情此景，與開發商的自我宣傳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世茂集團官網上宣稱 “北京世茂宮園作為世茂集團旗下高端產品系列，通過對產品設計制造能力的升級、資源優勢的有效整合、質量體系的監督控制，形成世茂核心競爭產品系列，用于滿足不同城市、不同層面客戶的需求?！盵page]

　　萬元每平方米精裝修成本疑云

　　去年7月前后，當張倩發現到自己所購住宅精裝修存在嚴重質量問題時，隨即將現場裝修情況拍照，并與世茂宮園開發商相關人士進行溝通。當時一名女工作人員在看到現場照片后表示：“說實在話，看到這些現場照片，我也挺吃驚的?！辈贿^這名工作人員表示，張倩所稱的“豆腐渣工程”按照政府相關文件的規定，指的是整個工程的主體結構經不起推敲或存在嚴重隱患，但世茂宮園的主體結構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因此不能被輕意認定為豆腐渣工程。

　　該樓盤項目工程部一位湯姓總監也承認精裝修材料存在瑕疵，但否認該住宅產品本身存在質量問題。湯總監解釋稱，裝修所需石材皆由外地運進北京，并非就地采購，因此在長途運輸過程中可能導致了一些石材的破損；此外裝修工程在設計層面存在一些問題，比如設計中邊角較多，容易導致石材破損等，目前該項目工程部門正在與相關設計部門就此進行溝通。

　　當《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就此采訪湯總監時，對方回應說“我已經跟業主解釋過了，這是在施工過程中不可避免的?！钡珜τ诟咂茡p率問題，對方以“不好控制”作答。

　　鑒于湯總監承認 “精裝修材料存在瑕疵”，開發商方面向張倩提出一套整改方案，即同意重新對這套房源的裝修進行整改。不過鑒于對裝修過程的不信任，張倩對整改方案提出了自己的補充條款，要求開發商重新購買裝修材料，而張倩自己請施工隊伍，但施工隊伍的管理與成本由開發商統一負責。不過這一補充方案被開發商方面斷然否決。

　　僵持之下，張倩無奈地向開發商提出毛坯交房的請求，但要求開發商以1.2萬元/平方米的精裝修標準退還精裝修費用，合計約240萬元。但開發商方面以1.2萬元/平方米的標準太高而不認同此方案，理由為業主與開發商簽訂的《商品房預售合同》中沒有1.2萬元/平方米精裝修標準的相關規定內容。

　　值得注意的是，張倩與開發商簽訂的 《商品房預售合同》中確實沒有1.2萬元/平方米的精裝修標準規定，而只是模糊地標明了精裝修房交房。不過張倩對此提出了3條證據。首先，該樓盤一些對外宣傳資料中包含1.2萬元/平方米精裝修標準的宣傳語；其次，該樓盤銷售人員的促銷短信內也明確注明了該樓盤1.2萬元/平方米的精裝修標準；第三，張倩在與開發商相關人士的私下溝通錄音中，開發商相關人士也承認該樓盤1.2萬元/平方米精裝修標準的事實。

　　幾番討價還價之后，去年10月中旬，開發商方面答應張倩提出的毛坯房交房請求，不過只答應返還張倩20萬~30萬元的精裝修退款。張倩對此表示“無法接受”，認為照此計算所謂1.2萬元/平方米的精裝修標準實際僅相當于1000多元/平方米，縮水近90%。于是雙方僵持依舊，便由此出現了2011年12月31日張倩帶驗房師驗房的一幕。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曾詢問開發商方面為何不以1.2萬元/平方米精裝修標準退還精裝修費用時，得到的回應是“以合同為準”。

　　·記者觀察

　　精裝修房自監管 遭遇“利”拷問

　　由于供應商安信地板遭受“甲醛超標”質疑，國內最大房企萬科也被卷入漩渦。各地頻發的維權“連續劇”，讓精裝修房監管缺失的殘酷現實浮出水面。

　　房師傅（北京）咨詢服務有限公司資深驗房師李玉鎖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目前有關精裝修房的糾紛很多，概括起來可分為4種：施工質量問題，如施工質量粗糙，嚴重影響居住和使用，甚至存在安全隱患；材料及設備使用問題，如合同標注模糊，導致施工質量難以合格等；環保問題，主要指竣工后室內空氣質量問題；居室保修問題，也就是交付使用后相關裝修材料和設備的后期保修規定等。

　　以施工過程中的施工質量監管為例，李玉鎖介紹，目前精裝修房在裝修過程中名義上有監理機構存在，但因為監理機構受雇于開發商，不屬于真正的獨立第三方，所以基本起不到監督作用，導致施工過程出現幾近零監管的狀態。

　　北京盛峰律師事務所房地產法律事務部首席律師李松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介紹說，對目前精裝修房收房中最常見的合同糾紛問題，如世茂宮園業主張倩（化名）在維權中所遇到的開發商不承認1.2萬元/平方米精裝修標準，因為合同中沒有對此作明確規定，就只能通過法院解決，職能部門很難對此進行監管。

　　李松提醒說，開發商為了逃避責任，在雙方簽訂合同時，往往有意在合同中對精裝修部分進行寬泛性說明，比如只表明精裝修交房，而只字不提精裝修標準，或者不列出精裝修部分的明細表等，導致后期發生糾紛時，受害業主產生“無法可依”的維權困境，吃了啞巴虧。李松認為，有關職能部門應該加強立法監管，尤其在精裝修房的格式合同管理以及驗房程序等方面有所作為。比如在特定合同格式中，強制要求開發商對精裝修部分的相關使用材料、施工程序等明細信息列出清單，以約束開發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任由開發商“自我監管”。

　　李玉鎖透露，目前住建部正在加緊編制《住宅室內裝飾裝修驗收規范》的國內首個精裝修房強制驗房國標。根據住建部住宅產業化促進中心工作安排，《住宅室內裝飾裝修工程驗收規范》計劃于2011年底以標準條文以及工作報告形式完成報批。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調查中發現，目前精裝修房監管缺失的現狀，催生了“利”字當頭的“叢林法則”。

　　全經聯常務理事楊廷文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由于行業基本處于零監管狀態，導致房企將精裝修房變成了一種新的暴利工具。據估計，目前樓盤精裝修部分的利潤率達50%左右。

　　北京聯達四方房地產經紀公司董事長楊少鋒也贊同這一觀點，認為精裝修房已被一些房企打造成利潤 “奶?！?。他估算說，一般而言，市場上房企對外宣傳的樓盤精裝修價格至少高出實際成本30%。

　　記者發現，報價上的偷換概念、定價過程中的自我喊價、材料使用上的偷梁換柱、賣房時的裝聾作啞以及稅收上的土地增值稅抵扣，皆成為房企通過精裝修房獲利的常見表現方式。例如：開發商集中采購的相關裝修材料，買進成本為批發價，但卻以高于批發價約30%的市場價對外宣傳其成本，兩者間存在巨額的差價空間；在材料或相關設備明細表中以各種品牌加以裝飾，而在實際施工中往往選用些假冒材料、次品或低價格的同品牌材料，以降低成本；精裝修過程中裝修的部分實際上僅為套內面積，與建筑面積間有著近20%的差距，如公攤等部分開發商本不應該收費，但現實中消費者卻為此向開發商支付了裝修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