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車水馬龍的北京中關村大街路口,仿佛永遠都是排隊等候的堵車節奏。路口一角的鼎好電子商城大廈一側,四個紅色大字分外醒目,創新工場。
2009年李開復創立創新工場,這在某種程度上拉開了民間力量、純市場化機構加入到創業孵化隊伍的序幕。創新工場的誕生,普及了孵化器、天使投資的概念,也喚起了大家對天使投資的熱情。
不過,變化也在慢慢發生。2011年,創新工場宣布募集新的美元和人民幣基金,除了做早期項目孵化,也開始做VC。
在外界看來,起初的創新工場意在成為中國的YC(Y Combinator,Paul Graham于2005年創立的硅谷最受關注的科技公司孵化器)。但是,孵化器在中國走了一輪,事實卻是至今沒有找到比較合適的增長點或者商業模式,換句話說,想做中國的YC還是比較困難的。所以,我們看到,像創新工場這樣的早期的市場化的孵化器,現在越來越像VC,表現之一是基金的募資金額變大。
當創新工場轉向VC時,這期間誕生的其他鏈接“創”與“投”的中介平臺型機構,都選擇了怎樣的出路?
數字化創投的“慢活”
三年前剛開始做創投圈的時候,沒有多少人相信有投資價值的創業項目能夠在互聯網平臺上找到。三年后,李曉寧自信地說,創投圈這個平臺已經不只是簡單收集創業與投資的相關數據,而是對創業投資、早期投資會“有自己觀點”的推薦。“早期項目好比是很多豆子,像創投圈這樣的鏈接創業與投資的互聯網平臺,就像收集了一大堆豆子,創投圈與其他平臺的顯著區別是,我們有挑選好豆子的能力。”
這對于曾經歷創業起伏、轉折的創投圈來說,有運氣的成分,更是堅持的結果,三年來不忘創業的初心,為投資人挖掘好項目,提供更多投資機會,幫助投資人獲益。李曉寧告訴《IT經理世界》的記者,創投圈要做的是,幫助中國相對有錢有資源、而且有風險承受能力的人,把他們的錢從房地產和傳統的項目上拿出來一小部分,投資到早期創業中,讓創業者有更多試錯的機會,在這個過程中,如果這些人反復去投資的話,他們也可以成為非常成功的天使。
創投圈讓這個夢想落地的過程,也是年輕氣盛的李曉寧辭去美國投行美林高大上的高管工作,歸國創業逐漸“接地氣”的過程?,F在平均每天有60到100個項目發布到創投圈的平臺上,而且有很多好項目是在這里“首發”。這三年里,投資人尤其是機構投資人,對創投圈這個平臺推薦創業項目的認可度也有了“質”的變化,借用李曉寧的話,從早期投資人經常給他們提意見,到現在“機構投資人基本上就泡在創投圈平臺上找靠譜的項目”。
對項目的挑選能力是創投圈核心的競爭能力之一。有類似于投資人的標準和眼光,且得證明自己有這樣的能力,李曉寧和創投圈團隊用了三年的時間,首先讓自己變成了“不錯的天使投資人”。
“挑選好豆子的能力”并非一蹴而就的。
創投圈早期的業務邏輯,可以簡單理解為“中國的AngelList”,專注于做創業者和投資人的快速對接平臺,即讓創業者在線提交BP(Business Plan,商業計劃書),創投圈有專業團隊篩選創業項目,將有投資潛力的項目發給投資人,促成創業項目投融資。AngelList創建于 2010 年,是一個連接早期創業公司和投資者的創投交流社區和融資平臺。
但是在中國簡單復制AngelList的模式,困難重重。首先,在天使投資人很少的情況下,做社區是比較困難的。所以創投圈迅速調整路徑,減少社區屬性,突出工具類屬性。
數字化創投,就是李曉寧所說的突出創投圈“工具屬性”的重要戰略。創業譜是創投圈“數字化創投”的產品表現之一。2013年1月創投圈發布“創業譜”,該網站定位于早期創投行業數據庫。用李曉寧當時的話說,“創業譜”是“創業人的譜、投資人的譜、創業公司的譜”,創業者可以依靠這個“圖譜”來決策創業,投資人可以靠這個“圖譜”來判斷投資,這一套關系圖譜可以降低創投行業的成本。
同時,“數字化創投”無疑是要耐得住寂寞的苦活累活。創業譜按照380個細分行業,收集整理最新最全的創業項目、投資機構、投資人信息,以及相關的媒體報道、融資信息和行業分析。李曉寧解釋,有關早期投資的數據是相對零散的、非結構化的,是需要時間沉淀的DATABASE(數據庫)工程。到目前為止,創業譜仍未盈利,創投圈也尚未將其作為一個盈利點,而主要是面向天使投資人的免費工具。但是李曉寧他們堅信,這是著眼于未來的、長期投入會產生價值、有相當大發展前景的業務。
在這一點上,創投圈與AngelList有同樣的戰略眼光。坐擁超過 10 萬家創業公司的資料,AngelList 在早期投資的數據挖掘上已經做出了一些嘗試,比如它曾推過一個小巧實用的工具,可以從多個維度來分類瀏覽AngelList上初創公司的估值情況,比如畢業于不同學校的創始人創立的公司的數量和估值,比如哪家孵化器畢業的創業公司估值更高等等。
我們也注意到,在創投圈“創業譜”之后,國內陸續出現了很多基于媒體屬性的創投數據庫產品,像IT桔子、36氪等,紛紛從媒體視角出發收集整理有關創業投資的數據資料、并推出一些數據分析的產品。
不過,李曉寧認為,彼此的“出發點是不一樣的”,所以看項目的角度也不同。相較于媒體型的創投數據庫,后者希望所有報道的東西都是熱點,但在創投圈看來,他們挑選項目應該更有前瞻性,要早于行業熱點3到6個月;相較于創業投資基金的數據庫產品,用李曉寧的話說,“我們的項目,它很難看得上,同時它也很難能挑出來”。
“免費”模式革命
2014年7月,創投圈在成立三周年之際來了個大手筆:采取FA(Financial Advisor,深度財務管理服務)免費模式。這在國內創投行業是第一次。
創投行業常規的盈利模式是幫助項目成功融資,然后收取一定比例的傭金作為服務費。這一次,創投圈要打破慣例,即未來凡是入駐創投圈平臺的早期項目,在通過篩選后,都可以獲得創投圈專業投資團隊的商務梳理、投資人推薦等全程的融資對接服務,直到融資成功,創投圈不收取任何費用。同時,創投圈還承諾,深度投融資對接服務的專業質量不會因為“免費”而降低。
在外界看來,這無疑是砍掉了創投圈最“賺錢”的核心業務。對此,李曉寧他們的解釋是,采取免費舉措,目的是為了獲得更長遠的發展。事實上,此舉對于創業者和投資人兩方“用戶”來說都將大有裨益:創業者可以免費地得到他們迫切需求的專業服務,創投圈將最大限度發揮互聯網平臺作用,吸引更多早期項目入駐;同時,通過免費模式積聚到的海量項目資源,也能讓投資人接觸到和發現更多優質的投資機會,繼而激發更多的資金和資源流入早期項目領域。如此一來,在這個平臺上有望形成創業與投資的正向循環,同時“數字化創投”數據庫的數據也才可能源源不斷地產生。
作為創投圈的天使投資人,徐小平認為,創投圈推出FA免費模式投融資服務,有可能是成為壓倒駱駝的一根稻草。他所說的“駱駝”是指那些通過為投資人推薦創業項目、中間收取中介費的互聯網平臺。
把FA變成免費之后,創投圈怎么賺錢?李曉寧介紹,創投圈已經設立了一個規模3000萬元人民幣的創業基金,會對平臺上比較好的項目進行領投或者跟投。他強調,創投圈自身基金的投資,只占到創業項目整體投資的20%,換句話說,創投圈“永遠會留一部分機會給合作的投資人”。
在李曉寧看來,創投圈自身基金的投資也是對團隊自身挑選項目眼光的自信,某種程度上是用“創投圈”為平臺上的項目背書。“很少有類似的平臺,敢這么去做。因為這么做的話,能不能賺錢,完全是依靠你挑選項目的能力。你要是能力不好的話,反而會賠錢。”
澤厚資本投資副總裁許民自稱是創投圈的“深度用戶”,在平臺上看了幾百個項目。他認為,創投圈的做法,是“用互聯網方式來重組創投資源”,將對整個創投行業的生態發展產生影響。
李曉寧甚至希望,“FA免費”是一顆扔向創投行業的“炸彈”。在他看來,針對早期項目的FA并沒有對項目產生太多的增值,更多是介紹作用,而在互聯網時代,信息相對透明的情況下,這樣的服務模式“都是應該被革命的”。另一方面,他認為,在創投的后期環節,提供諸如項目分析等增值型服務,將是創投圈未來可能的商業模式。
孵化器做直投了
與創新工場是上下樓的“鄰居”,厚德創新谷(簡稱“創新谷”)在鼎好大廈A座8層,面積3000多平米,現在是北京中關村創新型孵化器的二十幾分之一。
李竹既是英諾天使基金創始合伙人,也是厚德創新谷主要的發起人。厚德創新谷的創立跟李竹的清華校友身份有關。在2011年清華百年校慶上,清華校友TMT協會成立,旨在幫助校友創業。隨后,協會與清控科創控股股份公司聯合發起創立了厚德創新谷。
2012年4月,創新工場、清華科技園、天使會等高新技術孵化機構相繼正式入駐鼎好大廈。
“創新工場轉向VC ,那是他們的選擇,畢竟他們基金的規模已經越來越大,如果還做孵化器或者天使太辛苦。我們喜歡做天使投資、種子期投資,而且愿意堅守在這個戰線上,雖然辛苦,雖然每個項目的投資額度不大,但是我們一直在創新的最前沿。”李竹和《IT經理世界》的記者聊起這個話題,就是在創新谷大開間辦公室一角的會議室里。
今年年初,創新谷用眾籌的方式做了成立后第一次融資,引入了80多個股東,吸納行業精英和投資人,融資1000萬元,旨在做針對孵化企業的Pre-Angel投資。李竹說,創新谷這次的股權結構調整、引入新股東就是為直投業務做資本儲備。
在李竹等創新谷的發起人看來,孵化器不應該是做“向創業者收錢”的事,而應該“成人達己”:以創業者為核心,不僅不向創業者收錢,還要給他們補貼、給他們專家導師、給他們種子期項目的投資,幫助創業者成功,孵化器應該靠投資賺錢。他們將此種模式稱之為“孵化器3.0”。
在李竹他們看來,清華科技園孵化器是孵化器1.0的代表,早期的創新工場代表2.0版,而目前正在演化的孵化器3.0隨著業務多樣化,開始出現分化現象。
孵化器1.0實質上就是辦公場地的出租分租,低價租房、高價出租,孵化器以房租等日常運營服務為主要收入;2.0時,孵化器提供諸如法務、公司注冊、政府政策申請等非專業化的增值服務,也幫助創業團隊對接投資人,但是不會太強調聚攏某個垂直行業的創業者,也提供不了相對專業的專家導師服務,這個階段的孵化器也是通過增值服務向創業者收費;到3.0,以創新谷為例,孵化器專注在某個領域,有創業導師等專業化的增值服務,具有投資功能,創業導師大多是互聯網公司高管、VC,給創業者以建議指導,如果他們相互認可,創業導師會得到1%~1.5%的股份,這也是對導師的認可和激勵。
“這是硅谷模式,YC、500 Startups等若干硅谷孵化器,都是從投資創業項目上賺錢。”李竹甚至認為,做不到這些的,都只能算是創業服務企業,而不是孵化器。根據李竹他們的設想,孵化器對孵化企業進行Pre-Angel投資,單筆數額在幾十萬元,資本滾動運作,2年~3年一個循環,孵化器的投資在A輪退出。李竹把孵化器3.0比作“育苗工廠”,孵化的創業企業好比是工廠的“產品”,工廠以創業企業成功為導向。
有了有盈利訴求的孵化器,會揠苗助長嗎?李竹的解釋是,創新谷的做法在創業項目的種子期,批量地找項目,批量地輔導,批量地幫助企業獲得天使投資,從種子期到天使投資,告訴企業創業的方法論,而不是揠苗助長。
沒有找到好的商業模式,是孵化器在中國一直的難題。慶幸的是,像創新谷等創新型孵化器正在試圖破題。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孵化器做成功其實是個“慢工夫”,名聲大噪的YC做了5年才孵化出像Dropbox、AirBnb等招牌式、引以為傲的創業公司,而且YC創始人自己就是連環創業成功,能夠給孵化器的創業者提供創業幫助。換句話說,等等這些都是走在孵化器創新路上的“創新谷們”要時刻警醒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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