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敵人都不值得我們去消滅

Managershare：你的敵人不用你動手。

本文為梁冬與吳伯凡針對《失控》與《道德經》所進行的對話（節選），通過兩位的對話，我們能夠更深刻地理解“失控”與“無為”的智慧，這對我們經營人生、經營企業都有著深刻啟示。

吳伯凡：哲學碩士，《21世紀商業評論》發行人，曾入選互聯網實驗室“影響中國互聯網的100位人物”，長期從事中國文化精髓與企業管理之道的研究工作。

一切敵人都不值得我們去消滅

梁冬：其實上蒼管理這個世界，它不是一點對多點去管理的，不是說你要什么它給你什么，而是你要什么，它讓其他能給的人給你。其實它是一個讓眾生幫助眾生的過程。這實際上和《失控》所講到的讓系統內部自我協調、自我平衡、自我給予、自我支撐是一樣的道理。

吳伯凡：嗯。多點對多點，和一點對多點的這兩種運行模式是很不一樣的。

《失控》這本書里頭，它展示的一個世界觀是：你跟世界的關系，不是一個你跟機器的關系，而是一個生物體與一個生態的關系，它是自組織、自治管理、自我修復的，是一種你看不見的秩序和智慧在管理這個生態。而你要想控制它——你覺得從你自己的角度看，什么東西對你是有害的，我就要消滅它，但一旦你把這一環打破，你會發現，你破壞的是它的整個自組織、自治管理的系統。

舉個例子：在過去蒙古人有個傳說，它說狼是草原的守護神，所以不能亂打狼，尤其是不能打那個幼崽，不能到那個狼窩里頭去挖那個洞，把那個小狼給挖出來——不能用這種竭澤而漁的方式把狼給消滅。很多人覺得這是迷信的一件事。剛開始還不覺得，但后來狼少了以后，問題就真的來了。

首先，狼沒有以后，兔子就多了，兔子就繁衍非?？?，一窩一窩的，一年好幾窩。最后，那些兔子就在整個草原上就打洞，它吃草的那個速度也非?？?，導致草原毀得很厲害，結果羊沒草吃了。還有，沒有狼，馬的這個種群開始退化。

因為狼在的時候，狼每次在追馬的時候，那些跟得慢的馬就自然被淘汰。尤其是那些種馬，種馬它年老了，它不行了，不行了自然狼就會把它給吃掉。但是呢，由于沒有狼，這些種馬也能夠保留下來，所以它的那個種質量就越來越差，而馬對于草原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他是重要的交通工具、生產工具，這些東西又衰弱了。

梁冬：所以從這個道理上來說呢，一切敵人都不值得我們去消滅，都應該讓它的敵人去消滅它，去制衡它。這話很深刻啊——一切敵人都不值得你動手的。

真正的管理是成就他人

梁冬：這個世界上有什么公司有佛教這么有體系？

有什么公司能綿延幾千年？一個商學院老師對此解釋說：“真正的管理是成就他人。佛祖從來不指定誰一定要做什么，是你想做這個，我幫你。你不想做，你就不要做。每個人各得所愿。”

有些人不想做官，他想去做學問，你就讓他去；有些人喜歡做行政管理工作，你就讓他去。用成就他人的這種心態去管理，你不累，他也不累。

吳伯凡：對。有一回我到一個朋友家里，看見他有一大盆花長得非常漂亮。

他問我，你知道這花為什么長這么好嗎？我說不知道。他說因為是剛買的。

當時我就想到一個事：很多人和我那朋友一樣，養著養著就把這個花養死了。

那為什么那些園丁賣給你的時候，它長得那么茁壯？原因就是管理思路不一樣，我們養花基本上就是在管理，就是用我們自己的想法、觀念，非要喂水給它，其實花不一定需要那么多水。就跟帶小孩一樣，智慧一點的父母就會像一個內行的園丁去養自己的孩子，但很多父母其實是在“管理”孩子，不是在“養”孩子，不是在“成就”孩子。

園丁是在成就這盆花，不是去管理這盆花，花才長得好。用老子的話說就是“為之下”，處于下風；很多人以為管理就是要處于上風，自上而下的，但《 道德經》里有這樣的觀念：你怎么去處于下風，最后來處于上風。

做經營管理，要讓“無”來為

吳伯凡：我觀察互聯網這么多年，發現一個規律，就是那些網站還沒做就把自己的商業模式描述得特別清楚，一年怎么樣，兩年怎么樣，三年怎么樣的公司，最后幾乎沒有一個做成。

反而是那些只是大概知道它的傾向，至于它做成具體什么樣子，不知道，隨時調整，這樣的公司反而活了下來。就像我們養花，你不要一廂情愿地去給它澆水、給它剪枝，而是去感受它的長勢需求。

花本身有一種什么樣的長勢，好多人是不顧這個東西的，就像對小孩也是一樣，你不管他的反應是什么，只是一味地按照你自己的規劃和設計去規范他，這是不行的。

因為小孩出生，實際上是上天掉了一顆種子在你手里頭，他長成什么樣，他內在的邏輯已經在那了。父母要做的就是盡可能順應他內在的需求，他自己生長的力量，自我生長的力量，遠遠大于你控制他的這種力量。

我們說無為嘛，無為不是無所作為，而是讓“無”來為。無是什么？無就是內在的、隱秘的那個次序，你讓它來做為。預先設定的那些判斷是“道之華而愚之始”，“華”是末梢的東西，是不重要的，是“愚之始”。這一點，我覺得在做公司的時候，無論是經營還是管理，都非常重要。

梁冬：稻盛和夫在《活法》里也強調了一個這樣的觀念。他說，他從來不做五年規劃，他頂多做一年規劃，但是他知道一個大方向，他認為那是宇宙的善能，他要遵守的。

但在做事情的時候，他只做一年的規劃。他說，因為當你用你現在這個角度來看待事情，對未來五年做規劃，往往不是方向，也不是助力，而只不過是一個限制。

就是說你用一年，你把現在手頭上的事情做好，在這一年里面把這一年做得無以復加的好，到明年的時候，你就能看到一個更開闊的世界。

就像我們晚上開車，你開車從東岸到西岸，車燈只能照到前面50米，但是你也可以因為這50米的前進，最終總能夠從東岸開到西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