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琦：三上納斯達克 激情過后是持久執行能力

　　這頓飯的確定經過了一番周折。最開始漢庭的公關定了上海的桂林公館，因為“季琦喜歡那里，菜和環境都好”，我準備去機場的時候，又收到通知，“時間太緊，就在會議室吃個工作餐吧。”

　　等我在漢庭上海延安路酒店的會議室見到季琦的時候，他穿西褲、白襯衣、紅色毛背心，面前放著一盤生煎包。

　　今年3月26日，季琦創立的漢庭酒店集團，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這是44歲的季琦第三次將企業推上納斯達克，在此之前，還有2003年上市的攜程旅行網和2006年上市的如家酒店。一周后，漢庭市值超過10億美元，這成就了季琦的一項紀錄，10年創造了三家市值過10億美元的企業。

　　更早前，“連續創業客”、“創業教父”這些頭銜已經被慷慨贈與季琦，IDG亞洲區總裁熊曉鴿在季琦的三次創業中接連投資，鼎暉合伙人黃炎稱他為“藍籌創業者”。

　　不過現在他似乎對“三次上市”、“創業教父”這些話題興趣索然，他更愿意談談我面前的這盤包子。“這是我愛吃的上海小吃之一，跟你分享一下。”提到上海的生煎包，首先被想到的是“小楊生煎”。不過季琦的心水是“大壺春”，有次他“親自”去大壺春吃包子，被路人認出拍了照片掛在網上，同事告訴他這件事情，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個名人了”。

　　這位經常出鏡上海電視臺“波士堂”欄目的波士，平日里過的是上海白領的平凡小日子。他在上海只有套二手公寓，拋棄越野車后換了輝騰還是3.0的，衣服鞋子在Timberland解決，在家休息的時候看碟打游戲。“我跟漢庭的客戶是一樣的。”季琦說?？吹贸鰜?，這樣的生活讓他感覺舒服自在，并非刻意為之。

　　漢庭上市十天后的一個下午，季琦坐在上海市區的一輛公共汽車上。“三站地外有家錦江之星，比漢庭便宜10塊，就有好多客人坐公交車去那邊住。”季琦要親自感受一下這“10塊錢的車程”。這不像剛剛從美國納斯達克融資1.1億美元的企業家，仍舊像個剛剛創業的拓荒者。

　　季琦說自己的性格是“開拓性的”、“敢冒險”、“有號召力”、“有激情”，總之“適合創業”。但是僅憑這些顯然不能把他推到今日。

　　2009年9月，漢庭COO張拓履新為漢庭CEO，季琦任執行董事長，工作重心上移，但是，季琦仍舊要親自對每家酒店勘址。公司上市后，計劃每年新增180－200家店，這意味著季琦每兩天就要確定一家酒店的位置?，F在已經眾所周知的是，2003年季琦創辦如家酒店之前，就是帶著相機尺子，住遍了上海的錦江之星。七年前他有耐心有興趣去做最基本的工作，現在也一樣，因為他認為這最有效。“對于一個創業者來說，光有激情是遠遠不夠的。激情總會過去。關鍵在于還要有將激情轉換為持久的執行能力。堅韌，堅持往前走。”

　　季琦自己創業已經十一年，但是他自認為自己在企業管理風格上一直沒有“定型”，他似乎一直沒有“重復成功經驗”、“守業”心態。即便在成功創辦如家后，在漢庭的企業定位、發展節奏甚至創業心態上，他也一直在不斷調整，去找到不同時期的最佳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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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納斯達克上市的中國連鎖酒店有三家，另外兩家是如家和七天，都是采取單一品牌戰略，漢庭在品牌戰略上卻已歷經調整。漢庭在2005年成立時，定位在商務連鎖酒店。兩年后，季琦斷然將定位下沉，以漢庭快捷品牌大舉進入100－200元的經濟連鎖酒店市場。2008年9月，漢庭又推出99元的漢庭客棧。

　　從中檔酒店市場切入或許與季琦離開如家時簽訂為期兩年的同業競止協議不無關系，但是如果看到漢庭對中檔、經濟、廉價三個檔次的連鎖酒店都要染指，就覺得季琦的戰略定位過于龐雜，未免低估了這位創業教父的野心。

　　這么多年過去了，季琦還是不斷提到2001年的一個下午。雅高集團有人來攜程季琦的辦公室推銷“雅高”的餐卡，雖然生意沒談成，臨走時他扔下兩本介紹他們公司的書，其中一本叫《一個銀河系的誕生》。季琦把這本書的發生地點替換成中國，“在中國要做個雅高，不是一樣能成？”

　　從酒店這個詞第一次進入季琦的大腦，他的終極想象就是雅高這樣的巨頭。從攜程出來做經濟型酒店如家，是通過選擇一個相對基數更龐大的消費者群，并不代表季琦的野心就到此止步。漢庭現在已經有三個檔次的酒店，季琦希望通過自己經營來實現成長，再做高檔的酒店，“現在漢庭上市了，可以通過收購來實現。”

　　看著我吃了三個包子后放下了筷子，季琦說，“我每次吃到第11個包子的時候，內心都充滿掙扎痛苦。肚子是吃飽了，但是還想再吃一個。”我忍住沒有提醒他，他已經吃了15個包子了。

　　二十六年前，18歲的江蘇如東縣農村少年季琦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學，乘坐輪船在十六鋪登陸上海。多年之后，他很樂意對媒體講剛到上海的他怎么因為“土”而被笑話，一雙不合潮流的“低幫雨鞋”被反復提及。但這些顯然不是他人生故事的重點，在交大的四年，他搖身變成一個城市青年，平頭、小眼鏡、簡單衣著，喜歡打電游，對更新數碼產品和相關軟件永遠保持熱情。他也是蘋果教的忠實信徒，推薦所有人用蘋果產品，關心喬布斯。

　　更重要的，在上海交通大學，他認識了將來能夠彼此成就的幾位校友。梁建章、沈南鵬、季琦、范敏被稱作“攜程四君子”，這個稱謂有幾層含義：這四個人都有良好的教育背景；他們形成了一個默契互補的團隊并以此將一家創立三年的公司推上納斯達克；另外還有一層含義是，這四個創業伙伴，即便再有理念分歧，也仍舊保持了君子之風，并沒有誰在公開場合說過合作伙伴的不是。季琦在攜程上市后，從攜程出來創辦如家，在如家上市的前一年，離開如家創辦漢庭。2005年，我在漢庭上海的第一家店虹橋店見到季琦，他強調漢庭由自己全資成立，“想完全自己做主。”他顯得咄咄逼人。

　　但是39歲的季琦可不是剛愎自用只想享受獨斷專權快感的愣頭青。兩年之后的2007年7月，漢庭融資8500萬美元，投資者為鼎暉創投基金、成為基金、北極光創投、IDG－Accel成長基金和保銀資本五家投資機構。酒店連鎖的擴張需要大量的資金，季琦太清楚這點，但是，“過去”讓他一定要把漢庭的命運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我選的投資者，都是已經在中國賺到錢的，懂得中國，希望能夠獲得中國增長的人。”他不想要急于求成的投資者，這個時候，他很怕那些急著上市的投資者擾亂他的戰略節奏。

　　一年后，漢庭完成第二輪私募，金額為5500萬美元，投資者仍舊是第一輪投資者。這輪融資漢庭，“有一半的錢都是我自己投的，”這可能是季琦第一次透露這次融資的細節，“我留下能夠保障家人生活的費用，然后把所有錢都投進了漢庭。”

　　當時季琦所有的錢，就是攜程和如家上市后股票套現的大部分資金，這筆錢足夠他奢侈度過一生。但這已經不能滿足他。他寧愿拿自己過去賺到的所有來賭一個更大的漢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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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最壞的融資時機。2007年，經濟連鎖酒店行業整體發燒，季琦未能幸免。“門店增長速度過快，為了拿下門店惡性競爭，進入了不該進入的城市。”季琦現在這樣總結。而且，經濟連鎖酒店標桿企業如家接連兩季度財務報表出現虧損，被業界視作行業泡沫已經到了相當危險的程度。

　　2007年4月14日，季琦在他的漢庭酒店東單店，等待雅高集團創始人保羅？杜布呂先生的來訪。這次私人會面被外界視作漢庭試圖與國際知名酒店品牌合作的一次嘗試，但是，季琦從這次會面中得到了遠比他想象多得多的東西。

　　“規模不重要，質量最重要。”74歲的杜布呂把這句話對季琦說了三次，作為對三個不同問題的答案。這句話來得正是時候，如果時間再早幾個月，季琦未見得能聽得進去。此時，正在大干快上的季琦已經模糊感到有什么不對，一句話點醒夢中人。他終止了幾個項目的談判，甚至寧可賠償違約金也退掉了幾個項目。

　　“我現在不再想規模速度的問題了，我想把酒店當作一輩子的事業來做，慢慢做，做好它。”在2008年6月融資會后，季琦這樣對我說，這幾乎是我見到他心態最從容的一次。

　　不過，季琦擁有這種平靜的時間不算太長。如果不上市，漢庭就不會被顧客視作和如家、七天一樣的好公司；如果不上市，漢庭的融資能力就跟不上其他上市公司；2009年，漢庭全面啟動上市計劃，力邀摩根史丹利和兩大頂級投行作為保薦人，志在必得。結果就是漢庭終于也如愿登陸納斯達克，在按上市按鈕前，季琦長舒了一口氣。

　　但是，這位連續創業客會不會另起爐灶？季琦不得不在多個場合頻頻表態：“漢庭是我職業生涯的最后一站。”如果你還記得力學專業畢業做了幾年IT愛好者的季琦是怎樣進入酒店行業的，那你就會明白他說自己“在漢庭可做的事情太多”、自己的目標“可能一生都實現不了”這樣的話，究竟是在說什么。

　　2007年夏天，我在漢庭上?？偛康戎稍L季琦。他電腦顯示器的屏幕保護程序是他女兒的照片。當時希爾頓小姐緋聞占據娛樂版頭條，我開玩笑問季琦，他會不會擔心自己的女兒將來成為希爾頓小姐。他悚然變色。其實，在那會兒，他就已經把自己當成老馬里奧特、老希爾頓那樣的傳奇人物了。

　　在上海交大的四年，季琦狠狠地讀了些書，其中最多的是哲學宗教類。“我也試圖找到一種宗教，但是一直沒找到。找到了多省事啊。”季琦說著這句話，面無表情地吃下了最后一個大壺春生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