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建清：公司治理沒有終點

《中國金融》2011年第2期封面。

　　公司治理沒有終點

　　——訪中國工商銀行董事長姜建清

　　■ 本刊記者 魏革軍

　　在日前揭曉的香港2010年度公司管治卓越獎評選中，中國工商銀行憑借在公司治理領域的卓越表現和行業示范作用在眾多參評公司中脫穎而出，一舉奪得已連續空缺兩屆的“公司管治卓越獎大獎”，公司治理水平躍居國際先進行列。工商銀行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實現公司治理機制的脫胎換骨？又是如何迅速成長為全球市值、盈利、客戶存款和品牌價值第一的上市銀行？帶著這些問題，記者專訪了中國工商銀行董事長姜建清。

　　記者：首先祝賀工商銀行在公司治理領域取得的成績，請您談談工商銀行在公司治理方面的實踐與下一步的方向。

　　姜建清：良好的公司治理是銀行業乃至整個金融體系穩健運行的關鍵所在，也是決定一家銀行能走多快、走多遠的根本因素。完善的公司治理是公司價值持續增長的保證。我行始終堅持將完善公司治理作為增強核心競爭力的基礎工程，圍繞公司價值可持續增長、卓越股東回報及“建設全球最盈利、最優秀、最受尊重的銀行”的目標，借鑒國際金融企業成功的治理經驗，結合自身實際情況，嚴格遵守所在地法律法規及監管規定，不斷提高公司治理水平，培育和形成良好的公司治理文化。

　　股改上市以來，我行建立了由股東大會、董事會、監事會和高級管理層組成的公司治理基本架構，形成了科學有效的公司運行機制。在此基礎上，我們還構建了董事會、監事會和管理層之間決策科學、執行有力、監督有效、運行穩健的工作機制。近年來，我們修訂完善了公司章程、授權方案等重要公司治理基本制度，結合監管要求，在國內上市公司中率先制定了《董事監事及高級管理人員持有及變動本公司股份管理辦法》、《董事候選人推薦與提名規則》等公司治理規范文件。在明確職責劃分、加強授權管理的基礎上，董事會積極履行戰略決策職能和監督職能；監事會履行以財務、風險管理，內部控制，董事、高管人員履職為重點的監督職責；管理層落實董事會決策，全力推進改革發展戰略的執行。

　　良好的公司治理架構必須配以風險管理、內審內控等管理機制。我行的風險管理體系由董事會及其專門委員會、高級管理層及其專業委員會、風險管理部門和內部審計部門構成，憑借其高效的內部監控、風險管理和內外部審核程序，最大程度地降低了企業風險，減少了欺詐、貪污及其他不當行為，保證了資產質量的穩定和各類風險的可控。

　　保護和提高股東的權利和權益是上市公司應盡的責任，更是公司治理的基本要求。為公平對待A股和H股中小股東，自上市以來，我們就堅持選擇北京和香港兩地同步連線召開年度股東大會，從2009年開始還提供網絡投票方式為中小股東參與股東大會提供便利，并在股東大會議事規則中規定了選舉董事、監事可以實行累積投票制，允許單獨或合計持股1%以上股東提名獨立董事候選人，這些措施有效保證了全體股東尤其是中小投資者享有同等決策參與權、建議權和質詢權。更重要的是，我們在提高公司經營績效的同時，堅持每年拿出凈利潤的45%～60%向股東派發現金紅利，為股東創造可持續的投資回報，保證了全體股東的收益權。

　　公司治理建設是一項只有起點沒有終點的工作。同時，公司治理又是不可復制的，由于不同的國家具有不同的經濟環境和文化背景，公司治理有著不同的特點，一個公司的治理模式不可能完全復制另外一個公司。下一步我們將進一步加強公司治理評估及董事、監事、高管履職評價，以促進公司治理機制建設不斷優化，并配合綜合化、國際化戰略，進一步加強公司治理建設。

　　記者：近幾年來，工商銀行成為全球市值最大的銀行，同時也成為全球最賺錢的銀行。請您談談在全球金融發展的新格局中，處于引跑地位的工商銀行將如何保持長久競爭力。下一個五年中，工商銀行將重點在哪些領域發展？

　　姜建清：經過股改五年來的創新發展，尤其是經過應對這場國際金融危機的洗禮，工商銀行取得了歷史性進步，已經成長為全球市值、盈利、客戶存款和品牌價值第一的優秀、健康的上市銀行，邁入了世界領先大銀行之列。更為重要的是，經過這五年的努力，工商銀行的綜合實力和核心競爭力又上了一個新臺階，可持續發展能力顯著增強，在全球金融業的領先優勢不斷鞏固和擴大。

　　首先，強大的財務實力和盈利能力為工商銀行的可持續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五年中，我們資產規模翻了一番多，達到約13.5萬億元。盈利能力持續提升，年均增長約34%，ROA、ROE分別從0.66%、14.56%提高到2010年9月末的1.35%和23.69%，是同期全球成長性最好的大型金融機構之一。不良貸款余額和占比持續下降，不良率已降至1.15%的國際先進水平，撥備覆蓋率從54%上升至210%，抗風險能力大幅提升。

　　同時，經營模式和發展方式的持續轉型大大增強了工商銀行的發展后勁。五年來，我們經營結構發生了較大改變，非信貸資產占總資產的比重已穩步提高到52%以上，全行信貸利差收入降至60%，投資收入和手續費收入占營業收入的比重分別提高至20%，連續5年以15%的年均信貸增長支撐了約34%的凈利潤成長。全行客戶結構也發生了積極變化，在總量持續擴大的同時，中高端目標客戶比重逐步提升，支持全行可持續發展的客戶基礎進一步形成。這幾年，工商銀行還利用股改上市形成的良好制度基礎和資本實力，加快了國際化步伐，境外機構網絡覆蓋到28個國家和地區，穩步進入了基金、租賃和保險領域，整合了牌照類投行業務，基本形成了以商業銀行為主體、跨市場、國際化的發展格局。特別是在長期被美歐等發達國家大型銀行壟斷的國際投行領域，成功運作了多個具有全球影響力的項目，實現了重大突破。

　　再者，服務、管理水平和人力資源的長足進步為我們保持領先優勢提供了堅強的保障。近年來，我們建立了分層分類的網點服務體系，形成了網點渠道與電子渠道并重的服務格局，擴大了科技與產品領先優勢，推廣了個性化、精細化服務模式，使全行服務質量和效率有了不小的改善，特別是經受住了5•12地震等重大自然災害和奧運會、世博會、亞運會等重大國際盛會的“大考”。在管理機制方面，系統推進了資本管理、財務管理、資金營運、運行管理、營銷體制、全面風險管理等一系列重大改革，整體構建起現代金融企業制度，激發了全行的經營活力。

　　在下一個五年中，我們將以科學發展為主題，調整經營結構、加快轉變發展方式，繼續保持和擴大目前這種領先的態勢。轉變發展方式，就是要從高資本占用型業務向低資本占用型業務轉變，加快形成資本節約型的業務發展模式；從傳統的融資中介向全能型金融服務中介轉變，加快形成多元化的盈利增長格局；從本土傳統商業銀行向全球化大型金融集團企業轉變，加快形成跨境、跨市場的經營格局，真正建成一家具有強大綜合金融服務能力的跨國金融機構，全面增強發展的協調性和可持續性。

　　記者：請您談談工商銀行在促進中國經濟轉型與可持續發展中發揮了什么作用？

　　姜建清：“十一五”期間，中國調整和優化經濟結構的步伐加快，工商銀行充分發揮大銀行的作用，在合理、均衡把握信貸投放總量和節奏的同時，通過實施信貸結構調整、大力發展綠色信貸，對促進經濟結構調整和可持續發展發揮了自己應有的作用。

　　在具體的信貸投向上，我們堅持了“六個重點支持”和“三個嚴格控制”，確保將信貸資源配置到符合國家經濟結構調整要求的經濟領域。其中六個重點支持是指：重點支持國家重點項目建設；重點支持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現代服務業的發展，加大對節能減排、循環經濟、低碳經濟等綠色產業的支持力度，引導信貸資源進入環境友好型行業；重點支持小企業發展和貿易融資需求，充分發揮小企業專營機構、網絡融資平臺等渠道的服務優勢，創新小企業信貸和貿易融資產品，確保小企業貸款增長率高于全行貸款增幅、貸款增量高于上年水平；重點支持居民合理消費需求，開發適合居民家庭特點的消費信貸產品，支持居民首套自住型住房消費；重點支持國家區域發展戰略規劃的實施，不斷完善體現區域經濟特色和發展趨勢的信貸政策及業務布局，提高中西部、東北和重點縣域信貸比重，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綜合利用境外項目人民幣貸款、內保外貸、結構性融資、買方信貸等產品，重點支持我國企業“走出去”，進行境外并購、海外能源基地和承包工程建設。“三個嚴格控制”則是指嚴格控制對國家重點項目以外的新上項目、“兩高一資”行業以及產能過剩行業的信貸投入，對于達不到環保要求的企業和項目一律不予信貸支持。

　　現在看來，經過幾年的努力，我們這一系列促進經濟結構調整的措施取得了顯著效果。比如在中小企業信貸業務方面，截至2010年底，工商銀行中小企業貸款余額超過3萬億元，占全行公司貸款的比重已達60%左右。其中，我們對小企業的信貸業務發展尤為迅速，至2010年12月末小企業貸款余額已達6500億元，比年初增加2000億元，增幅約為45%，比各項貸款的平均增幅高出約29個百分點。2006～2010年五年間，工商銀行小企業貸款年均增長約700億元，年均增速約40%，高出同期公司客戶貸款平均增速約25個百分點。又比如在綠色信貸領域，我們是國內最早提出并將“綠色信貸”付諸實施的商業銀行。從2007年開始，為嚴把信貸投放的環保關，我們率先在信貸審查、審批環節中嚴格執行“環保一票否決制”。對于環保不達標的企業，無論其他財務指標多好，堅決實行“一票否決”。截至目前，我們全部法人客戶和貸款中環保合格的占比均超過99.9%。在此基礎上，我們著力加大對節能減排和環保項目的支持力度，目前支持的節能減排綠色信貸項目已達2000多個，貸款余額達4000多億元。

　　記者：人們明顯感覺到工商銀行的國際化步伐在加快，已在全球28個國家和地區設立了近200家境外分支機構，請您談談工商銀行國際化戰略的思路與設想。

　　姜建清：中國金融業“走出去”有兩種動機和作用，第一種動機和作用是跟隨，即跟隨“走出去”的中國企業，為它們提供金融服務，因為如果不跟隨的話，優秀的中國跨國公司“走出去”后就會成為本土客戶資源在海外的流失，最終也將會導致在國內市場的資源流失。跟隨客戶“走出去”，中國企業到哪里，我們的機構和服務就延伸到哪里，這是工商銀行國際化戰略的精髓所在。第二種動機和作用是引領。我們發現除了一些大型企業，很少有企業有能力全面掌握全球的信息和機會，特別是對中小企業來講，海外信息的不對稱性更高。一個好的銀行應該是橋梁和耳目，就像中國童話故事中的“千里眼”和“順風耳”，這對銀行來說并不難，銀行所做的僅是將兩地供求撮合起來，這就是最大的商機。

　　從中國企業“走出去”的地區分布看，亞洲、拉美、非洲等新興市場是對外投資的主要區域。所以，未來工商銀行將繼續重點拓展亞洲、拉美和非洲等高成長性市場，持續強化在新興市場的市場地位和競爭實力。其中，在中東地區工商銀行已經擁有了中東子銀行、阿比布扎分行和多哈分行三家機構，下一步將積極進入沙特、科威特等市場；在拉美，我們已經啟動了在巴西和智利設立分支機構的工作；在非洲，我們是南非標準銀行最大的單一股東，與其的戰略合作非常成功，未來還將繼續拓寬合作領域和規模，大力發展非洲業務。

　　我們的戰略設想是依托工商銀行的全球網絡，把全球的信息整合起來，為400多萬個公司客戶挑選最恰當的商機，這種價值是難以復制的。我們也經常組織中資企業考察團“走出去”與外國政府和企業對話、洽談投融資項目，幾乎每次都有實質性的收獲，很多項目都是由此類活動起步然后進行深入溝通的。

　　未來，工商銀行在海外業務發展上將繼續堅持“新興市場與成熟市場、自主申設與戰略并購”并舉的戰略，堅定地跟隨客戶“走出去”，加快拓展境外機構網絡布局。在此基礎上，我們還將有一系列新的舉措，例如加快實施境外多國、多幣種、多標準支付網絡的互聯互通工程，形成覆蓋全球、標準統一的資金清算尤其是人民幣資金清算的網絡布局，建立跨時區、全天候的清算連續運作體系；繼續推動境外機構本土化經營；進一步加強境內外機構、各產品線的協調聯動，全面提升全球綜合金融服務能力等。

　　記者：與國際化并行的綜合化經營戰略也是工行的發展重點，工行綜合化經營方面的布局也已見端倪，請您談談這方面的考慮。

　　姜建清：近年來，工商銀行在綜合化方面開展了一系列積極的探索實踐，初步形成了跨市場、多元化的業務經營格局。在基金業務領域，我們與瑞士信貸和中遠共同發起了工銀瑞信基金管理公司。目前，工銀瑞信的資產管理規模已由2005年末的不到40億元快速增加到900多億元，在銀行系基金公司中居于首位，并已發展成為工銀集團的資產管理業務平臺。在金融租賃業務領域，2007年我們在天津濱海新區注冊成立了國內首家獲得中國銀監會批準的金融租賃公司。經過近三年的發展，工銀租賃總資產已接近500億元，擁有飛機50多架、各類船舶60多條、各類設備1000多臺，租賃資產行業占比達到19%，業務規模躍居租賃行業首位，并實現了不良資產為零的優秀風險控制水平。在牌照類投行業務方面，我們自1998年與東亞銀行聯合收購西敏證券亞洲業務組建投行機構以來，在十多年的發展歷程中積累了豐富的國際資本市場運作經驗和人才儲備，于 2009年在香港正式啟動了全資投行子公司工銀國際，并很快在長期被美歐等發達國家大型銀行壟斷的國際投行領域成功運作了巴西石油新股發行、友邦保險IPO等多個具有全球影響力的項目，迅速打開了局面。2008年3月和2009年9月，我們還分別成立了私人銀行部和貴金屬業務部兩家業務專營機構，私人銀行業務和貴金屬業務的專業化經營開始起步。2010年10月29日，我們又與法國安盛集團、中國五礦集團公司就金盛人壽股權買賣交易達成協議，正式布局保險市場。

　　未來，工商銀行將主動適應客戶跨市場、多元化的綜合金融服務需求，在法律法規允許的前提下通過適當的方式進入信托、期貨、證券等牌照類非銀行業務市場，形成商業銀行業務和綜合化業務更加協同發展的趨勢。

　　記者：工商銀行在金融人才戰略、薪酬機制方面已經形成了一整套做法，尤其是國際金融人才的培養，目前境外機構員工有4700多人，其中外籍員工占比超過90%，請您談談工商銀行不拘一格的人才體系與激勵機制及其功效。

　　姜建清：引進國際化人才是工商銀行不拘一格的人才體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2010年年初，由中組部招聘，并經工行董事會批準，原德意志亞太區總裁張紅力正式加盟工商銀行擔任副行長，這開創了國有控股商業銀行引進外資銀行高管直接出任副行長的先河，成為選人用人機制上一次具有劃時代示范意義的突破與探索。張紅力在進入本行后，也迅速融入團隊，在其分管工作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獲得了充分認可。

　　目前，工商銀行海外員工總人數已達到4700多人，其中外籍員工占比超過90%。工商銀行在國際化人才隊伍建設上堅持“走出去”和“引進來”相結合，充分開發利用好境內境外兩種人才資源。一方面，積極讓境內人才“走出去”，有計劃地選派國內優秀員工到境外分支機構工作。另一方面，工商銀行海外機構發展戰略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要“本地化”，要融入當地社會和當地市場，而員工的本地化是其中一項很重要的內容。因此，工商銀行在境外機構中積極引進優秀的本土人才，聘請當地合適的外籍員工進入境外機構管理團隊，聘請熟悉當地客戶的專業人員進行產品研發和市場拓展，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在激勵機制方面，工商銀行在依法合規和參考所在地同業平均薪酬標準的前提下，兼顧客戶利益、員工利益、股東利益以及全社會利益的協調發展，依托績效考核平臺，從機構、部門、產品、客戶等五個維度構建了完整的績效考核與評價體系，形成科學合理、保障充分的薪酬激勵機制，為每一位員工確定了合理的薪酬回報。另外，工商銀行也一貫十分重視為海內外員工打造公平合理、競爭有序的發展平臺，目前我行先期招聘的海外人才均已聘任了中高級管理類或專業類職務，近幾年通過社會招聘的專業骨干也有許多人通過崗位競聘走上了管理崗位，職業滿意度和忠誠度都很高。

　　記者：工商銀行已提出成為我國第一批實施巴塞爾新資本協議銀行的目標，請您介紹一下工商銀行在實施新資本協議方面的最新進展。

　　姜建清：自2003年正式啟動內部評級工程建設以來，工商銀行扎實推進巴塞爾新資本協議(Basel Ⅱ)的各項實施工作，風險計量水平逐步與國際接軌，風險管理的前瞻性、科學性顯著提高。目前，工商銀行已經基本完成新資本協議第一支柱的相關建設，信用風險基本達到了內部評級法高級法的要求，市場風險基本達到內部模型法的要求，操作風險達到標準法的要求，并正在積極開展第二支柱建設，有望成為銀監會認可的第一批“新資本協議銀行”。

　　在信用風險管理領域，我們積極推進內部評級體系建設與計量成果應用，進一步完善制度建設，規范違約認定、風險緩釋、評級檢查與計量驗證等領域的技術標準與操作流程，形成了結構完整、層次合理的內部評級與驗證制度體系。我們還深化了內部評級IT系統建設，實現了評級前、中、后臺的全流程系統化管理。同時，我們還投產了貸款業務RAROC評價系統，進一步提高了貸款分類和撥備計提等工作的科學性和準確性。

　　在市場風險計量和管理上，我們順利完成了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市場業務管理系統的基礎建設工作，建立了參考數據、交易數據、市場數據三大數據庫，實現了風險計量、壓力測試、回溯測試、資本計算、限額管理、風險報告等風險計量和管理功能。

　　在操作風險管理領域，這些年來我們持續加強對操作風險的統一識別和分類，同時積累損失數據，為準確計量操作風險的損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目前，我們已基本完成了操作風險高級計量法(AMA)建設項目，引入操作風險與控制自我評估、情景分析等操作風險管理工具，豐富了操作風險輔助手段。AMA信息系統中的內部損失事件收集系統(ILD)、風險和控制自我評估系統(RCSA)等六個功能模塊全部成功投產，提高了操作風險管理信息化水平和風險預警能力。

　　記者：作為一位掌管著全球最大銀行的銀行家，您認為我們應當從國際大型銀行的經營中吸取怎樣的經驗與教訓？

　　姜建清：首先，這次危機又一次告訴我們，風險每時每刻都存在，放松警惕金融危機就有可能來臨。因此風險控制是商業銀行永恒的主題。不論商業銀行還是投資銀行，任何模式都有其薄弱處與短處，重點是把握住風險，不超越你的能力去做事情，不過度追求短期利益。

　　同時這次金融危機還暴露出了歐美金融機構過度創新的問題，但中國的情況與歐美同業有許多不同。相對來說，中國金融行業的發展程度不是太高而是太低，不是創新過度而是創新不足。中國目前還有大量的金融需求沒有滿足。因此，我們既不能對西方金融同業因過度創新而馬失前蹄的教訓熟視無睹，也不能因噎廢食、摒棄創新。

　　從歷史意義上來講，創新和風險是相關聯的——國際上最早金融創新的目的是增加收益，同時回避金融監管的規定并尋找新的發展領域。中國這些年的風險控制有了長足的進步，但主要是針對傳統商業銀行領域的，在流動性、系統性風險管理方面，中資銀行創新不足，經驗非常匱乏。中國和西方金融體系差別很大，國外的一些銀行由于大量從事投機性交易，杠桿率很高，承擔比較高的風險和獲得較高利潤，因此在這次金融危機中普遍受到重創。

　　中國銀行業此次幸免于難的很大原因是這種類型的銀行在中國幾乎沒有。其實，我們沒有犯錯，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有下水。然而，我們沒有犯錯的地方，恰恰是我們最欠缺的地方。我們不去學習、不介入風險領域，就根本不懂得如何管理風險，遲早有一天，當我們“被參與”、“被加入”的時候，就會陷入全面被動。我認為，這是我們在創新領域需要高度重視的。好在在此之前，我們還有時間培養自己，但必須嚴格地進行風險控制，我們已經看到了別人是如何受傷、如何失敗的。在進入高風險市場之前，中資銀行的警惕性已經變得很高了，這恐怕是本輪金融危機帶給中國銀行業的最寶貴財富。

　　記者：您認為未來國內外經濟形勢會對銀行經營產生哪些影響？對于國際銀行的監管變化您怎么看？

　　姜建清：當前和未來一段時間內，全球經濟將保持復蘇勢頭，但過程將很艱辛，也不排除中間出現起伏。中國經濟總體運行態勢良好，但通脹壓力顯現。由于美國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導致國際市場流動性增加，以及美元貶值引發石油、黃金等大宗商品及原材料價格走高，我國后續還將存在一定的通脹壓力。為了控制不斷高漲的通脹預期，央行在2010年第四季度通過公開市場操作、上調存貸款基準利率和存款準備金率等措施，引導金融機構合理把握信貸投放總量、節奏和結構，加強流動性管理。2011年的貨幣政策將由前兩年的“適度寬松”轉向穩健，整體貨幣條件逐步回歸常態水平。

　　2011年，銀行業信貸規模和增速都將逐步回落到經濟發展正常年份的增速，這是經濟軟著陸的必然要求，有利于經濟健康、持續發展。然而，我認為貸款增速回落并不會改變工行盈利能力持續提高的趨勢。依托成功的戰略轉型和多元化的收入結構，從2003年工行進行國際審計以來的7年里，我們以10%左右的年均信貸增長支撐了約16.7%的資產增長和33%的凈利潤增長。

　　至于監管改革，目前全球金融監管改革正在進一步推進，銀行業面臨更為嚴格的監管要求。2010年，美國通過了多德-弗蘭克金融改革法案，標志著美國金融監管改革立法正式完成；歐盟出臺了泛歐金融監管法案，將從宏觀、微觀層面改變歐洲目前“條塊分割”的監管格局；不久前通過的巴塞爾協議Ⅲ又對銀行提出了新的更高的監管標準；中國的監管機構也借鑒國際先進經驗，不斷加強對商業銀行的資本監管要求。我認為所有這些監管改革的方向都是正確的，它將使未來的金融體系、銀行體系更加健康地運行?！?/p>